【孟買】千人洗衣場 Dohobi Ghat

你知道洗衣服也是一種世襲的工作嗎?
在孟買有一群人聚集在同一個地方，靠著洗衣服維生
如果你生在印度且出生在低等種性，
那洗衣服很可能就是你未來一輩子的工作
不管是5歲還是50歲 每人每天可以洗兩百套衣服
但只賺取少少的幾百盧幣(ㄧ天賺不到台幣一百元)
且大部分都是手洗 包含洗衣 脫水 熨斗燙平折整齊再送回給客人
不單單是衣服，孟買大多數飯店的床單、被套..寢具用品等
都會送來孟買的「千人洗衣場」

於是一百多年歷史的孟買洗衣場
五顏六色的衣物、寢具晾曬在露天的場所
變成了觀光客熱門的景點 甚至有一部電影《孟買日記》
男主角就是以這樣的角色為背景
賤民洗衣工與中產階級的女主角發展出的愛情故事為主軸
電影中真實了記錄了洗衣工的環境與階級制度下的印度

我在孟買旅行時 去了洗衣場兩次
兩次都發生了一些故事
也都讓我很感概印度的貧富與善惡是如此的接近

第一次到萬人洗衣場是和日本背包客Jimo一同出發的
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有這個地方
是看了他日文版的旅遊書才知道這個景點，洗衣場位於火車站旁邊，

四周有圍牆圍住
每面圍牆都有入口
我和Jimo要進去時被一個胖胖的印度人攔住

「這個景點要入場費200盧比 」胖印度人對我們說

「小馬 不用理他 書上寫不用錢，我們從前面的入口進去就可以 」Jimo對我說

於是我們就繞過了他從前面的入口進去

進入洗衣場後，映入眼前的是五顏六色的洗衣池
有些池堆滿了水，印度人赤裸了上身站在裡面奮力地扭洗衣物
池水被被褪色的衣物染上了顏色
洗衣時濺出的水噴灑在地板上
地板四處是潮濕或是積水的小池塘

Jimo拿出相機拼命地拍照 像是不肯錯過每一個畫面一般
而我卻無法非常自在地處在其中

洗衣場內還是看的到幾台脫水機器，或許不是每戶人家都有

大部分還是以手洗為主
洗衣場內像是以家庭為單位 有些印度人就住在洗衣場內

站在房間內望出來就是洗衣池或是晾滿的衣物

有些印度人專心地在洗衣服 可能今天中午就要把衣服交給雇主
也有小孩直接把洗衣池當作游泳池在池內游泳
也些則開心地擺起姿勢讓我們為他拍照

但我始終覺得不太自在
無法用觀光客的角度看待周遭的一切
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無意闖入這個星球
抱著好奇又有趣的眼光在看待另一個星球的物種一樣
但明明在我眼前的
也是人類 和我一樣都生長在地球上
於是為了不讓這樣的詭異的感繼續擴大我的全身
我和Jimo又拍了幾張照片後就打算離開

離開時
又看到在門外的胖印度人在和幾個老外詐騙入場費

於是 我走到了老外旁邊 告訴他
「前面有其他入口進去是不用錢的，不要被他騙 」
老外向我道謝後就離開了

但
胖印度人卻抓狂了
胖印度人用印度語開始咒罵我，周圍的人全都圍了上來
胖印度人握緊了拳頭 不斷的挑釁、碰撞我的身體
胖印度人後面的幾個朋友也湊了上來
一群人圍住了我和 Jimo 

說實話 當時的我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就是和胖印度人打架
我甚至已經把相機和背包綑緊
避免在混亂的時候消失或是被偷走
而腦袋裡在想的是
" 我沒有做錯事 我只是看不慣這胖印度人的行為 " 
於是越想越憤怒

胖印度人和我開始用有限的英文髒話在對罵
全場的印度人都在看著我們
胖印度人脹紅著臉 越來越生氣
我也被憤怒的情緒牽著走
我看見印度人握起拳頭
戰火一觸即發

胖印度人眼睛瞳孔越來越大
我卻越來越感受不到身旁的恐懼
因為我相信我做的事情是對的

最後 胖印度人周遭的幾個朋友把他拉走了
而我和Jimo也趕緊離開

後來在火車上平靜下來時 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

忽然覺得自己太衝動了
如果印度人真的失去理智 那後果不堪設想
但為什麼我當時會那麼生氣

我後來仔細的思考其原因

大概是在千人洗衣場內看到印度人辛苦努力在工作
用自己的勞力與身體在賺錢
儘管賺的錢不多 但每一盧比都是親手洗衣服應有的報酬
而在外面的胖印度人每天只守在入口處
花言巧語欺騙觀光客索取門票
像是參觀動物園要收入場費一樣
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取高額報酬
我替在洗衣場內每天努力工作的印度人感到憤怒
我為印度這種不平等的社會制度感到憤怒

我甚至希望真的動手打架吸引警察過來
再把這些騙人的印度人全部抓起來

但事後認真想了想
就算警察真的來了
我也無法肯定警察是站在我這邊的
會不會警察反而把我抓起來

Jimo在火車上對我說
" 小馬你很生氣 印度人也很生氣 但我很害怕 "
Jimo大概是怕我們真的打起來會有生命危險吧

更重要的是
隔天
我又去了千人洗衣場

隔天 我和另一名台灣背包客 阿三妹 - India made 又去了千人洗衣場
阿三妹是個印度通 去過印度好幾次 
甚至學會了不少印度語(Hindu)

出發時我心裡就有點坎坷不安
畢竟昨天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被整群的印度人包圍 還差點打架 
我開始擔心會被昨天的胖印度人認出來 
甚至開始害怕再遇到胖印度人

昨天那股莫名的勇氣消失了
魯莽的叫囂聲還在耳朵隱隱迴繞著
提醒著我" 誰叫你昨天要做傻事 "

在抵達前 我心裡一直暗自的祈禱
"胖印度人 胖印度人 千萬不要認出我來 "
希望在胖印度人眼裡 東亞人臉孔的長相都差不多

與阿三妹走出昨天才經過的火車站時 

站在天橋上
阿三妹忙著拿起相機拍五顏六色的洗衣場
而我卻在注意
入口處有沒有一個胖胖的印度人 
胖印度人帶給我的緊張感已經超過洗衣場的吸引力
但距離實在太遠 
且入口處太多攤販 根本無法確定胖印度人還在不在

我帶著恐懼的心繼續往前走 
沿著天橋往下走 
走到了洗衣場的入口時

我又看到了那個胖印度人了!!
他與幾個印度人一樣守在門口 
繼續欺騙觀光客收取入場費 
胖印度人守住最近也最方便的入口 
若要去其他入口也必須經過他

我鼓起勇氣和阿三妹走了過去 
胖印度人看到我們要直接穿過入口時又把我們攔了下來
要和我們收費 
「Money Money ,Entry fee 200 rupee」
我心裡慶幸的想
「太好了!! 他好像沒認出我來 」

我們不理他 繼續往另一個入口前進
我開心著想著 
" 太幸運了 印度人看台灣人果然都長得差不多 "

忽然
後面傳來一陣叫囂聲 
聲音是從胖印度人發出來的

我心中還在掙扎到底要不要回頭看
但胖印度人咒罵的聲音實在太大了
我和阿三妹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胖印度人似乎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怒氣未消的咒罵著我
阿三妹說
"他用印度話罵你王八蛋之類的髒話"
"不要理他 我們快走"

我昨天的傲人骨氣瞬間化為烏有
我們繼續前往下一個入口處
沒想到下一個入口也有印度人守在入口收門票
這是怎麼回事 才隔一天印度的騙子就變聰明了嗎? 

「他們該不會在每個入口都安插了人守著 ，太可惡了!」我心想

我們不放棄繼續前往下一個入口
要進去時又被印度人攔下來
一樣的說法 一樣又要收費

就這樣我和阿三妹和印度人盤旋交涉了幾次後，還是無法進入

最後我和阿三妹最後決定兵分兩路
畢竟兩個人一起走太顯眼
我們決定分開行動 分別趁著看守的印度人不注意時闖進去

我往前走，阿三妹往後走去其他入口
我趁著印度人沒注意 時，一溜身進入洗衣場
洗衣場內還是如此潮濕像昨天一樣
四處逛了一會後並沒有看到阿三妹的身影
我開始有點擔心 她該不會沒進來 她會不會遇上什麼麻煩?

我繼續在洗衣場內逛
眼前的衣物和昨天擺設的樣子沒有明顯的不同
有些印度人依舊泡在洗衣池中像是從昨天就一直洗衣服到現在

終於看到阿三妹了，她被印度人糾纏了一陣子
好不容易混進來
洗衣場內巷小狹窄，可以在裡面遇見實在不容易
阿三妹告訴我他身後有個印度人一直跟著他

我們一起逛了一陣子後實在覺得被跟蹤的感覺不太舒服
於是便匆匆地離開了孟買洗衣場

連續兩天來到千人洗衣場
兩天都遇見了印度的騙子
在印度，騙人的事情本來就屢見不鮮
但唯獨在洗衣場被騙時我真正的感到憤怒
即使在其他地方真的被騙錢時都沒那麼生氣

後來我在想真的讓我憤怒的
大概不是被騙錢這件事
而是看見洗衣場內外的兩種不同的世界後
對印度階級制度下導致的社會現象無能為力的憤怒
那是一種看見問題卻無法解決的無能為力
看見人類是如此的渺小又偉大
可恨又可悲
因為在印度旅行
我看見了這世界並不是按照你心中的模樣在轉動
很有可能是另一種你從未看過的模樣
也很有可能這世界比你想像的還糟糕
很不美好卻很真實。